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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友情祛魅了】年近三十,我对友谊“祛魅”了

本文系读者投稿,来稿请投至:

zhuangao2@lifeweek.com.cn

文|读者:海棠

很长一段时间,我对友情都有种特别的执念。尤其中二时期,被《古惑仔》《枪火三部曲》等一系列浪漫英雄主义的文艺作品打动,向往一帮人义薄云天、生死与共的热血江湖。

刚出来工作那几年,放假总是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刷剧。像《生活大爆炸》《请回答1988》,都是刷了一遍又一遍,边看边感叹:“要是我也有一群这样的朋友就好了!相互陪伴,共同成长。”

对友情祛魅了

《请回答1988》剧照

有段时间重温经典,看《西游记》,师徒四人各有来处,性情迥异,却机缘天定地朝着同一个去处,结伴前行。迎着日出,送走日落;春夏秋冬,跌宕起伏。我看着他们一路艰辛且危机四伏,却有说不出来的羡慕;如果有机会,这种苦我也愿意吃。相依相伴的几个人齐心协力打怪通关,身体力行地专注于眼下的事情,他们都是坚信不疑之行者——这也正是苏格拉底对于快乐的诠释:快乐往往在你为着一个明确的目的忙得无暇顾及其它的时候突然来访。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就只想睡觉、刷剧、打游戏,过后又觉生活空虚。

理想终归是饱满的,酣畅淋漓;现实却往往干瘪,不少磕绊。我并非游荡于规则简单、快意恩仇的江河湖海,而是生活在这个讲究衣食住行的平凡人间。对于友情,我经历过,也失去过。如今...十岁的我,对此已有了另外的认识。

友谊的本质,大概是相互亏欠吧。近十年来,我和我的闺蜜爱恨纠葛分分合合,尽管现实情况是我们的距离无论是地理上还是心灵之间,都在变得越来越远,但最终难以彻底放下彼此。

对友情祛魅了

《流金岁月》剧照

她说这是因为在我们的青春时代有过一段互称闺蜜的日子,我们都扬言彼此是自己独一无二的soulmate,如今回想简直如梦一般恍惚——在南方小县城里寒风侵袭的冬天,我们在大马路边放声歌唱;我们一起做公众号,我写稿她运营,接到了第一个YSL代购的广告,酬劳是一支裸色口红,她涂完了我涂;我们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是李安的《色,戒》,那时还不能多深地理解被遗弃的王佳芝和如履薄冰的易先生,他们第二场床戏的转场镜头是那条狼狗的特写,我们为此笑得直不起腰。后来她去北京读大学,而我留在了长沙。刚开始,我们依然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直到我交往了男朋友。

最初她只是抱怨明显受到了冷落,后来她对我的嫌弃无以复加——那时候的我正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用她的原话来说:“在一段恋爱关系中沦落成了一个四肢不发达、头脑不健全、失去自理能力的智障。”其实我在两性关系中很自卑,认为自己外形不够美,性格也不够坚强。她却和我说:“你没有哪里配不上他,相反,我觉得他实在庸俗。”

后来,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当时的男朋友和我提出分手,理由是:人类从来没能走出原始丛林,每个男人都是猎手,有多大能耐就能捕捉到多好的猎物,而现在他蓄势待发,要向更珍稀的猎物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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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和你好好的》剧照

但在这之前,我和闺蜜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她很理性,旁观者清,但她终究也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出生于多子女的农村家庭,一个人在北京上学,无所依凭,家里甚至给不起足够的生活费,一有空闲,她就得四处兼职。面对生活上的压力,她似乎天生就有足够的承受力,她曾在教培机构实习,随身携带六个手机、随时待命,在工作中她从无一丝懈怠与怨言。

那时,真正撕咬着她的,是现实境况对比下的冲击和年少放不下的虚荣。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并非最悲惨的事,更为悲惨的是一边看着自家天花板漏雨,一边看着其他人高枕无忧。对此,王尔德直言不讳:“任何人都能对朋友的不幸感到同情,但要消受一个春风得意的朋友,则需要非常优良的天性。”北京繁华巍峨,信息流动电光石火,当她的室友和同学们潇洒出入其中时,她却在为衣食奔波,自觉不甘。说到底,她没什么比不上他们的,除了无法选择的出身。

如此种种,让她的情绪变得十分脆弱,她本就非常讨厌计划被打乱,凡事跟自己的预期不符,失望、愤怒的情绪就会被点燃,而我偏偏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个性。在与我相处的过程中,她很敏感,经不起一点小事,比如我们微信聊天的对话框里不能出现“哦哦”,这两个字意味着冷淡敷衍,而只能用替换词“噢噢”,这两个字略微活泼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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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颂》剧照

这些事情,是过去了四年以后,我只身去往北京工作,经历了她所经历的几乎一切,才理解了她那时的心情和所言所行。在她经历着的时候,我在一所附近至今还未通地铁的大学里——真正悬空的象牙塔里面,兀自陶醉于一段难以名状的恋情。

愧意越积越深,我终于主动踏出了重修旧好的第一步:把她的微信加了回来。她在第二天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那天是工作日,我们约好下班后就见面。见到她时,她留着和以前一样发饰,高高扎一个丸子头,手上拿着一束花,是给我买的。我们仿佛昨天还在一起说笑打闹,四年时间只是倏地过去了,并没有在彼此之间留下一道无法触摸的隔阂,无形中有一块胶布,把中间彼此空缺的日子无痕地拼接起来。换个角度来说,在我们见到面的那一瞬,一切都涣然冰释了。

她在望京上班,我在酒仙桥,我们约在了一家位置折中的杭帮菜馆,环境挺雅致。她一坐下来,就举起手机要给我拍照,找了会儿角度,然后把照片发我看。在她镜头下的我,看起来总要比平时美个三五分。我于是夸赞她拍人像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天赋,她说并非如此,只是因为她眼里的我本就是这个样子。这我想起在家时每每赞叹母亲的厨艺,简简单单清炒一盘冬瓜,也香气四溢引人垂涎,母亲便回回都说自己没什么技巧,饭菜好滋味是因为她加入了爱心。我想闺蜜也是基于对我的那份爱,才能次次都将我拍得更美,爱确实是一种具有超越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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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饭的女人和想吃饭的女人》剧照

吃完饭,我和她一起回了她在顺义租住的公寓,当晚我们同床而卧。她说我们之间存在一种天然的信任,如同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心大胆地袒露给对方。那一整晚我都睡得很放松。从那以后,即便是工作日,我也不辞劳苦地搭地铁回她家睡觉,周末我直接抛弃了自己租的房;我们一块儿逛超市、做饭、骑自行车、给她的猫拍丑照。

然而好景不长,又是旧调重弹,这一次,我们也是在一场争吵之后决定断交。最好的朋友,最懂你的软肋在哪里,她能带给你恰到好处的安慰,也能送来致命的一击。不同之处在于,从前更多是一时冲动,而今却早已在心里算得很清,只是表面发作。

我不知这是否是成人世界里的无奈,两个人明明看起来如胶似漆,实际上却还在不由自主地斤斤计较。我明明住在她家里,却无法忍受她不经询问扔掉了我放在橱柜里的饼干,就是这样的小事情,一次次累积,让我明知两个人的生活更加容易更加快乐,也宁可诚实地面对自己的边界,回归孤家寡人。

以前我俩都很喜欢《七月与安生》这部电影,两个互补型的女孩,都渴望进入对方的世界,“想变成你,见你所见,爱你所爱”。只是以前不能理解七月,明知男友觊觎自己最好的朋友,而后者竟然从容接受了那份好感,她却选择装聋作哑,无事发生。现在才懂得,她其实是做了一个更好接受的决定。正如安生对她说的,她事事“算得很清”,与其同时失去生命中两个重要的人,承受难以预料的崩溃,不如佯装平静地把日子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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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与安生》剧照

电影里,七月怀着孕去找安生,她俩共枕而话,七月说:“我恨过你,但我也只有你”。现实中,我们如果恨一个人,会发现抽丝剥茧之后,没有对方,还剩一个自己——那个自己坚定、恒久地与我们相依为命。

前年10月,我在豆瓣话题“舍不得删的聊天记录”里贴了和她的一段对话,她看到了,发私信给我。她说自己过去一直处理不好情感和人际关系,对我怀有歉疚;我们的关系也一直非常拧巴,要么最好要么最坏,但还是很幸运拥有过这样一段友情。因为这次互联网上的巧遇,我又给她打了电话。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换了两份新工作,交往了一个男友且感情日益稳定,最近辞职准备创业。而我因为抑郁症不断复发,已经三年多没有工作了。在过往积蓄即将用尽时我想去北京找她,到她的住处暂苟一段时间,但她刚好房子到期,打算搬去和男友同住。

而后,她转给了我一个月房租,并直言,这是最后一次帮我。一方面她早已无法承受我的负面情绪,一方面她也不认同我的生活方式,“我还是希望你能自力更生,希望帮助你往正面的方向发展,哪怕你去摆地摊我都觉得你有进步了。人不自救的话他人也是救不了的,只是你一直在逃避一些现实问题,但是随你吧,毕竟这是你的人生。”

对友情祛魅了

《我在他乡挺好的》剧照

看着对话框我既伤心又感动,批判他人总是最容易的,难的是理解;而比理解更难的,是明明不理解,还愿意帮助。尽管这份帮助仁义驱使,只此一次,尽管这份感情本性使然,无法长久。每个人最终都会选择一种他所能承受的方式生活,这是生物的本能,就像初中生物课上做的草履虫实验,在草履虫培养液中放入少许盐,草履虫便纷纷游向清水中;如果向清水中放入少许肉汁,草履虫也会纷纷游向清水中,生物会对外界刺激做出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我就是因为无法承受职场,才选择了现在朝不保夕的日子,正如她此时不愿再无端承受我带去的压力。

这是我目前人生中最要好的朋友,今后大概率不会再有了。

一是由于现实限制。有段时间我特别孤独,常常和以前北京的朋友打电话,有一回他说我这样依赖于他,也许是受困于受教育程度:如果我读完了本科,再去读研究生,一直接受教育,一定能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因为学生时代的朋友,没有利益关联;出来工作以后,就难免了。社会人会更理性,也就是更功利,一个人的联系方式不是交友钥匙,而是资源;加一个人微信的目的,大概率不是要和他做朋友,而是与他有工作上的往来,或者觉得这个人能在某一时刻成为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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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剧照

一是我的心态有所转变,已经不想再陷入那种热烈浓稠的情感,它随之而来的纠缠令人难以忍耐;我也不是追求冷淡,只是喜欢它带来的平静。而这样的转变之所以成立,同样有它的现实原因。

在过去,一方面工业化尚未完成,社会分工不像如今这样细化;一方面互联网还未完成对普通人的渗透,获取信息的渠道很少,所以才会有“多个朋友多条路、朋友多了路好走”这类说法。如我的祖父母,他们一辈子生活在农村,许多人事在很大程度上都要向亲友借力才能做得成,尤其盖房子、嫁娶、丧葬等家庭重大事件,亲疏远近多多少少影响着生活的便利。在无要事发生之时,关系维护也是重要的一环,日常过路碰面时点头问候,农闲时分做小吃、泡茶招待。我祖母性情暴躁,在家时经常会为了一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发火,比如我洗干净碗之后没有把水彻底沥干,比如我换下的煤球还没有彻底燃尽。

不过,一旦有客人来访,祖母可以一整天都显得热情愉快,即使是在指责我的时候,脸上也堆着宽和的笑容。小时候我只是成天盼望着家里来客人,后来才明白祖母振作情绪其实带着一种恭维的心理,是在下意识地维护与客人的关系。我的父母在二十岁出头时就离开了农村,来到城市讨生活。二十年间,他们从制衣厂工人一步步做到制衣厂老板,租下了属于自己的厂房,依靠新老客户的订单养家糊口。他们是生意人,商誉对他们来说极为重要,事情能不能成,可以说全在于人。

对友情祛魅了

《父母爱情》剧照

归根结蒂,往上数两代,朋友均是关乎生存的命题。而到了我这一代,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存,已经换了一种方式。今天人们的日常活动,都建立在一个庞大社会系统的运行之上。密密麻麻分散各处的点,通过一个系统连成线,发挥作用——尽管这个系统看似坚固,实则脆弱。比如吃饭,通过平台点外卖,系统bug,点不了;外卖员迷路了,送不到。去年广交会期间,猎德大桥、琶洲大桥、黄埔大道等地堵得风雨不透,住在波及范围内的我,在某天中午十二点叫了一份外卖,下午四点半才送达,一时间不知该当午餐还是当晚餐。一项活动环环相扣,如多米诺骨牌,小小的崩溃来得轻而易举。人和人的联系更紧密,更加成为一个命运共同体——却无需直接接触。

交朋友不再是更看重现实世界的联系,而是更注重内在世界的共振: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并且对我来说,“我有多少朋友”“谁谁谁是我朋友”,也都只是一种虚荣心,一种可以丢掉的自以为是。

年近三十,忽地对友情祛魅了。说是祛魅,倒更多是一种无奈,阶段性的人生里,“友情是流动的,不由人的”,没法激动着要理由。而即便是去交往一个普通的新朋友,我也会觉得力不从心。因为我越来越排斥亏欠这回事儿了。开头接受了好意,总觉得要还回去,会感觉两个人相处不对等,有负担,所以不愿有开头:你请喝咖啡,我一定请吃甜点。

对友情祛魅了

《凪的新生活》剧照

不过,这并非意味着我不再渴望陪伴,人是群居性动物,会需求同类的温暖;我只是不再执着于交朋友,而是更愿意找搭子了。有天散步途中,我仿佛看到了晚年自己的境况:一群人坐在凉茶店门口看电视,夜里还是冷,他们穿着很厚衣服,缩着手。这时节选择在室外看电视,不为设备,更不为情节,为的是搭伙就伴,消解寂寞。

但活着终归是能感受热闹的,蔡明亮《爱情万岁》里面才是极致,为了消解死后的寂寞,骨灰盒可以打通,也可以做两层,夫妻放一起,或是几个朋友安排在一起,死后可以一起打麻将,不会三缺一。

百年似梦,一身如寄,南北去留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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