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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贝小戎
1992年，我在县城上高三，有一天，同宿舍一个同学的爸爸给他送来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套西服和一双耐克鞋。我们都说，他爸对他真好，但他说，对于父亲突如其来的爱，他其实受宠若惊，怀疑自己要辍学了，家里这么用心装扮他，除非是要给他娶媳妇了，因为平时他爸并不怎么管他的饮食起居。后来得知，是他姑姑提醒或者说催促他爸对他好一点，他爸才给他买了一双运动鞋，至于西服，本来是上级发给他爸的，所以他穿着很不合身。
传统一直强调孩子要孝敬父母，孔子说：“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父母该怎么爱孩子呢？圣人好像没怎么说。
孩子觉得父母不够爱自己也是必然的，哈佛大学教授斯蒂芬?平克说：“父母是已知的宇宙中最不自私的生物了。但他们也不是无限度的无私。每个孩子想要的父母关爱都比父母愿意给予的要多，因为父母想对所有的孩子都给予相同的投入，而每个孩子都想要父母给自己的投入更多一些。这种紧张状态被称为父母－子女冲突。”
《小欢喜》剧照
要求父母对孩子充满爱心和耐心是比较晚近的事情。平克说，在大多数时候和地方，父母可以像残酷的暴君一样对孩子施加他们的权力。“这种情况在20世纪发生了逆转。儿童福利专家们撰写的养育指南充斥了所有书店，政府政策也受到这些专家建议的很大影响。所有的政客都把自己描绘成孩子们的朋友而把竞争对手说成是孩子们的敌人。”
大人是怎么当爸妈的？多半都是看别人怎么自己就怎么办，既然别人也打骂孩子，自己也觉得可以。苏霍姆林斯基说：“父母之爱的智慧，就是善良与严格，温情与严厉的和谐统一……缺乏智慧的父母之爱会造成孩子人格的扭曲。这种荒谬的爱有很多种，其中主要包括：纵容娇宠的爱；专横强势的爱；物质满足的爱。”
“父母专横跋扈的根源是严重的自私自利和缺乏教养。他们对待孩子就像对待物件一样：桌子是我的，我想放哪儿就放哪儿；女儿是我的，我要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我认识的一个父亲竟到了如此地步：他给自己读八年级的十五岁女儿买了一双时髦的鞋子和一件漂亮的裙子，他命令女儿把鞋子放在她的书桌旁，裙子也挂在书桌上，并警告她说，期末考试，所有的学科至少都要得4分才能穿这裙子和鞋子，哪怕有一门得3分就别想碰它们一下。”
《底线》剧照
伟大如桑塔格，也没给她儿子多少爱。《桑塔格传》中说，在她近100本日记中，提到她儿子戴维的地方寥寥无几，她欠缺了他很多的爱和关怀。儿子虽然是她一辈子中最重要也最持久的血缘关系，她一直非常爱戴维，她总是急急忙忙地赶回家去看他。但她“给了她儿子太多的自由范围，但对他的关注又太少。”
她开始在斯托斯读硕士研究生时，她的儿子戴维还不到1周岁；她周一到周五都住在女生宿舍，周末才回家。她经常不在自己的孩子身边。弗兰克说：“苏珊以此作为一种逃避，来摆脱照顾孩子的困境。” 她把戴维安顿上床睡觉后，就会出去和朋友们一起看电影、看演出，然后，在黎明前后、戴维醒来之前回到家中。
“戴维在争吵不休的父母之间度过了艰难的青春期。苏珊经常不在他身边，而且往往放任自流，疏于看护，她自己也承认很多好朋友看到的情况。她占有欲太强，把戴维视为自己的延伸。她说：‘我已经让他发誓他要到40岁才可以结婚，而且到时候住的公寓要和父母的在同一栋楼里。’”
《追光的日子》剧照
1971年，戴维?里夫19岁，在阿默斯特学院读完了大一。苏珊让戴维自己管自己，尽管她喜欢居功，说自己培养了“一个才华横溢、有趣、完美的绅士”。多伊奇说：“她表现出来的显然不是母爱，她爱他，是因为她创作了这个人物。”戴维上了一年大学就辍学了，曾在纽约当了近两年的出租车司机。
美国学者史蒂文?达克说：“家庭尽管具有温暖舒适的一面，但也存在着黑暗面。除了武装力量外，家庭可能是使用暴力最多的典型群体或场所。家庭比其他任何环境更可能出现暴力及其暴力的牺牲品。我们更可能被母亲、父亲或兄弟姐妹谋杀、打骂和身体虐待。据统计，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因家庭其他成员的暴力行为而丧命，永远地解脱了日常生活的压力。这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在家庭里度过了大部分时光，另一方面是因为从家庭中习得和体验的积极与消极情绪的强度。一直住在一起的人，常常会互相妨碍各自目标的实现。”
《我回到十七岁的理由》剧照
父母不爱自己，甚至会骂自己是废物，美国作家安妮莉?鲁弗斯说，这是因为“生活太复杂，爱说到底是一种感觉，一种被赐予的、超越的感觉，但并不是普遍存在的、永恒的。有的父母就是没有感觉到。有的自己受过折磨，没能力去爱他人，或只会爱自己。也许带孩子对他们来说太难了。也许对他们来说，我们只是意外，是错置的计划、是破碎的希望，是一场失败的实验？”
《我的大叔》剧照
父母不爱你，只会促使你更早地离开他们，“家庭是一条死胡同”，不要老去撞南墙，转过身，世界更宽阔。
排版：空豆 /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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